夹杂着血的腥臭,风吹拂过大地。
压抑着内心的不安,沟鼠看向不远的前方。
身后是向外喷涌着怒火的民众,他们有的手握钝器,有的手握草叉。
说实话,就这样想要与王国骑士团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要真是演变成刀剑相撞的场景,他们恐怕连那些在城墙下,被屠戮的巴尔费德的士兵都还要无力,也许连阻碍他们的前进都做不到。
啊,那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按照提亚所说的带领他们来到了南门,按他的话所说,这里与神圣国弗雷尔基乌斯相望,王国骑士团一定会来占据这里。
可等了如此之久,却连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更别说是冒着寒光的利刃,这令沟鼠有点疑惑。
用行动掩饰着内心的焦躁,他不断在南门口踱步,不时将目光投向被悄然弥漫在四周的雾霭所掩埋的前方。
要说的话,沟鼠自然是希望王国骑士团爱去哪去哪,别来是最好的。但就现状来看,他们不应该不来,除非出了什么变故。
那么,一个人前往东门的提亚就可能会有危险,虽然不大可能,但沟鼠认为,这场战斗的起因大有蹊跷。
自由都市西克维亚娜作为一个汇集脏污的地方存在了如此之久,一定有其原因。这里的防御工事并没有的多么令人望而生畏,而士兵也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只要王都下令在这里稍稍分配一些兵力,那么这里就会立马沦陷。
这之前都一直维持着这种肮脏的关系,为何王国会选择在这时候变脸?不不不,也许,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着这场战争,想凭借着这次的战争,来达到某种目的。
这样一想,确实不无可能。
可是,是谁?
——皮克路德•休尔亚德。
提亚之前特意强调了这个人物。
沟鼠有调查过这个人,人称“狡诈之鬼”的他,曾在一次王国和神圣国的战争中,杀死了“剑圣”的未婚妻,希鲁菲尔德•雷克塞拉。
在这之后便遭受了来自“剑圣”的怒火,虽然成功从他的怒火下得以生还,但却也因此背负了伴随其一生的耻辱。
作为王都内部的提议与神圣国交战的,一名顽固而又奸恶的主战派分子,既然他来了这里,那么就不无这个可能。
可是并未在战场上看到过他……
砰——
在沟鼠的身后突然响起一声轰鸣,沙尘与木屑飞射而出,高高扬起的沙尘将他身后的南大门的全貌所掩盖,只露出一块巨大的缺口。
寒光在沙尘的深处若隐若现,晃动着在空中描绘出一个个高而壮硕的阴影。
噔,噔。
一下又一下敲击着地面的杂乱的马蹄声,如同战鼓轰鸣,宣告着危险将至。
「噫…」
人们抑制不住的惊恐化为言语轻呼出声。
阴影破开尘雾而出,先是一根银色的如圆锥状的巨大长枪从其中缓缓延伸而出,接着是向前踏出一步的边上镶有银色金属的马蹄,再就是一位骑在马背上,身着银色重铠而唯独缺少了头盔的骑士。
那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之下投下一片阴影,阴影如同海水将众人淹没于其中。
恐惧笼罩在众人的心头,他们心中的昂扬感已被一扫而空,剩下的只有令人窒息的绝望与恐惧。
伴着不断回响在四周的马蹄声,从那由沙尘编织而成的帘幕之中又陆续的浮现出阴影。
他们从沙尘中骑着战马缓缓走出,将手中的长枪倾斜,枪尖近乎抵在地面。
不屑像是被人用笔写在了他们的脸上,他们宛如进入村庄的强盗,带着贪婪与暴戾的目光扫视着四周。
沟鼠同样不解与绝望。难以置信。他认得那些骑士左臂上的图案——一面盾牌以及立在盾牌后面的长剑。为何,为何神圣国弗雷尔基乌斯的神殿骑士会出现在这里?这太荒谬了,简直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突然,位于整个队伍最前面,同时也是最为独特的一名骑士开口。
长至耳际的金发随风飘起,灰色的眼眸中流出同他手中握着的,与他体型不相称的长枪别无二致的寒芒。他的话语之中充满着不屑与张狂,声音冰冷而响亮。
「哦…这里就是,自由都市西克维亚娜。」
★★★
起雾了。
虽然雾气不算很重,但仍给人一种迷蒙的朦胧感。
雾霭在月光的映照下显得厚重,它弥漫在四周。
眼前,银白色的剑刃从剑锋处倾泄出白芒,即使周围弥散着雾霭,那光芒依旧能将其破开,向外发散。
凝重的空气令人感到压抑,但我更多的感受到的是,那好似无处不在的敌意。
皮肤的刺痛令我无法忽视眼前那位少女。
她示意自己的部下退下,同时解开了高束着的头发。银发如瀑布倾泻而下,在夜空下摇曳生辉。
她手持银剑,身着银铠,肩披银发,赤瞳圆睁。她好似一位正要给罪人断罪的天使,浑身上下无不盈满着圣洁的光。
平静,是暴风骤雨的前兆。这也正说明了此刻,我与她的决斗。
虽然握着的是不怎么称手的剑,尽管怀念那把同我度过许久的日绯色的剑刃,但如今却只能如此。
握紧剑柄,我死盯着眼前那身处雾霭之中的少女。我很清楚,我无法懈怠,那个女人——菲丽丝•路斯尔德,不会给我一点机会。甚至,我只要稍微乱了呼吸,那我的脑袋就可能在下一刻与我的身体分离。
——嗡
空气传来震颤,眼前那位少女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眼前被闪烁着的白光所笼罩,视野中是一片花白。
铿!
几乎是凭借本能,我驱动双手向前挥动直剑。直剑划破空气与迎面而来的银白在空中交汇,两把剑刃相互咬合,从交汇处迸出亮黄色的火花。
握着剑柄的手上感到一阵恐怖的冲击力,那狂暴的力量冲击着我向前挥出的剑刃,像是不断翻涌的浪潮,不断透过剑冲撞着我。
身上传来麻痹感,我控制着直剑抵住菲丽丝那凶暴的剑刃,再顺势将其卸开。
向后与她拉开距离,我调整起呼吸,充分调动着肌肉。
不行啊,在这场战斗中技巧毫无意义,无论用上怎样的技巧,都会被那股如巨龙般霸道的蛮力给瓦解。
可是,我除了那身剑技外,别无他物。
哎,总要试试。这是没办法的事。与其什么都不做的死去,我选择最后的困兽之斗。
好了,放手一搏吧。
压低着重心,将剑放于身体的右侧,双手握住剑柄向上翻起,剑锋斜指着前方。
「哦?稍微有了点样子,不过,你也就这种程度了。」
赤色的双瞳之中泛起不屑,她晃了晃身子,舞动双手,换了个架势。白色的剑刃在她的手中舞动,像是跃动的精灵,那如流水般的动作,洗练而优美。
此刻,就连时间都像是凝滞了,寂静笼罩着这片土地,显得凄冷而诡异。
这是她第一次对我摆出这副架势,而我同样也是第一次对她用出剑技。
忽视了她的挑衅,我转动手腕,将剑锋转向菲丽丝,下一刻,银光撕裂薄雾,刺破昏暗的死寂,扑面而来。
吭——铿——
火花飞溅,剑刃相撞的声音起伏着,两把剑无数次在空中交错,这是双方敌意与憎恶无言的交流。
啊,就是这种脱力感。
我想,你永远不会懂吧?菲丽丝•路斯尔德。你永远不会懂得凡庸之人与天才的差距究竟是何物,究竟是何种令人绝望的感情。
无论怎样,凡庸之人都无法触及那些天才之人的项背,哪怕是一点点。天才在光明之下绽着属于自己的光彩,受人拥护的被委以重任,理所当然的成为英雄,简直棒的不能再棒了。
而凡庸之人则是只能在黑暗中瑟缩,在绝望中苟活,他们弱小,甚至会被光明灼伤,他们在夹缝中不为人知的死去,被人唾弃的推向深渊,理所应当的被世人所遗弃,成为一只低贱的下水沟老鼠,真是绝妙。
菲丽丝•路斯尔德如同太阳,妄然接近她就会被她的光芒所伤。
而那,则是我所无比渴求的模样。
全身即使酸痛,但难掩内心的躁动,是的,我无比向往着那样。
啊,竭尽全力,也想变成那样。
这是一个卑贱的凡人,对一个高贵的天才的独白。
而此刻,这个卑贱、无耻,低下的凡人,正要用剑,将天才那傲慢,彻底斩断。
银光倏地掠过前额,额前的发丝稀散的飘落,心脏也随之一抽。
扬起头,后屈背脊,手掌传来麻痹的刺痛,但仍死死地握住剑柄。甩动直剑,暗灰色的流光在空中飞舞,描绘出一道优美的光弧,直直地斩向菲丽丝手中的银白。
嗡鸣响起,我迅速的撤回手腕,银白紧随着向前舞动。
如同挑衅样的行为刺激了菲丽丝敏感的自尊心,她抓着灰色的轨迹,控着银白紧随其后。
啊,上钩了,我想要的便是如此,来吧,你这傲慢的家伙,我将击碎你那不可一世的傲慢。
踏响了脚步,强硬的挺直身体,将后撤的趋势抹去,身子下降了一个阶段。
银白已近在眼前。
「喝…呼…」
清空了肺腔。白芒顺着剑锷缓缓攀上灰色的剑身。翕动嘴唇,决绝的话语从唇边滑落。
「——希鲁菲尔德流剑技奥义——极光。」
话语如同骰子一般抛掷而出。下一刻,世界好似凝固了,时间停留在了此刻。
剑身宣泄着银光,整个身体都好似一同化为那在空中飞扬的流光。
以此身,凭凡人之力,去触及那遥不可及的灼目的太阳,以手中之剑为笔,去竭力描绘那无法企及的模样。
奔涌的气流驱散了弥漫在四周的迷雾,将这里洗涤。
如同在晨露时分盛放的花朵,此地绽出夺目而又绚烂的光芒。
★★★
从那家伙的剑中,感受得到毫不掩饰的憎恶。
眼前的少年身着一件棕色的破麻布衣,灰色的头发迎风而起,身材略显瘦弱矮小,眼睛浊似淤泥。
以前不大在意,但如今再度望向那少年,心中竟升起一丝不该有的同情。
他觉得这家伙是个值得可怜的蠢货,也是个应当被人唾弃的恶德之人。
啊,可怜的家伙,你将被我于此地杀死,高兴吧,我会为你哀悼的。
吭!
轻松的接下那似挑衅般的剑刃,我垂着眼睛,握着手中的剑,逼向前方。
还在做毫无意义的挣扎,想凭这样来激怒我,我还没那么蠢。
不过,就陪陪你,继续你那无谓的困兽之斗吧。
下一刻,好似能照亮这世界的纯白色的极光,盈满了菲丽丝的眼眶。
哎,有趣。这就是你的全部了吧?好吧,就让我见识见识,你那向我倾注的全部吧。
★★★
白光乍现。
白色的极光,势如破竹,却被另一种银白拦截在空中,两道白光相互交融着,咬合之声震颤着世界。
身体撕裂般的疼痛,每个部位都在发出呻吟。
无视身体的疼痛,继续向手腕灌注着力量,极力催动着手腕,剑刃却无法前进半分。
就像是有一头巨龙之躯横亘在前方,软弱的剑刃无力改变现状。
咔。
突然,崩裂之声,悄然滑进我的耳畔。
接着,灼目的白光消融在黑夜,与昏暗融为一体,奔涌的气流戛然而止。世界重归于死寂。
而后,破碎的剑刃翻飞着插进地面,黯淡的剑刃映射出绝望。
了无阻碍的银白如同一头猛兽长驱直入,划破了死寂,割裂了刃下薄如纱布般的肌肤。
鲜血在银白的掠过下飞溅而出,喷洒在大地之上,在月亮的映照下血液显出妖异的暗紫。
肌肤抗拒的吞入那银白色的剑刃,鲜血从切口处如涓涓的细流一般涌出,疼痛如海面上起伏的浪潮阵阵涌来。
左眼被剥夺了光明,鲜血缓缓地滴落,猩红与昏暗在我的视野中交杂。
渐渐模糊的视野宣告着身体的极限,剑从手中滑落,掉落在一旁,但我无法倒下,我身后有着无比重要的事物,我要站在她的前面,哪怕失去作为人的资格,哪怕因此失去生命。
原先被驱散的薄雾再次聚集于此,使原本就模糊的视野更加迷乱。
眼眶被鲜血洇湿,身体因剧痛而变得麻木。
我半跪着,高昂着头。
还无法习惯单眼的视野,身体无法把握距离的远近,这给我带来了一种不适的失衡感。
颤动着手,想要捡起一旁的断剑,却被倒映在脖颈上的银光所吸引,那银光就像是一根无形的绳子,绕在我的脖子上,缓缓地收缩。
不甘,不屈。
这两种情感在我的心头盘踞。
啊,这便是,属于我的命运?
银光晃动着,好似何时都要斩下。
恐惧第一次如水般漫过胸腔,我感到一种窒息的感觉。
突然,那银光消失在了眼际,于脖颈处传来的紧缚感也随之消失,我感到了疑惑。
晃动着头,我看向前方伫立着的身影。
赤瞳依旧带着凶恶的美丽,但却笼上了一层迷惑之色。
菲丽丝将银白斜放着,双瞳之中隐约可见其中的动摇。
怎么,怜悯?
接着像是要回答我的疑惑般,她再次高举银白色的剑刃。
可那剑,却迟迟没有挥落。
「怎么不挥剑?菲丽丝•路斯尔德,挥剑可是一名骑士的职责。挥下你手中的剑,明白你的剑是因何而存在。」
雄浑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声音回响在此地,一名男子缓缓地从不远的前方走来。
被那声音所吸引,目光投至前方,那人的模样渐渐的在月辉下显现出来。
一道鲜明的伤痕如平地之中突然出现的裂谷,横亘在整个脸庞之上。其他大大小小的伤疤都不可比拟那道裂痕,那象征着耻辱。
啊啊,终于出来了,你这老奸巨猾的家伙,「狡诈之鬼」——皮克路德•休尔亚德。
「皮克路德总指挥官…」
「与其多说话,不如多做事,举起你的剑,菲丽丝•路斯尔德。你要明白,你是为何而来。」
身体明显的一愣,菲丽丝好似被人从迷惑之中唤醒,赤瞳再次显出原本的敌意。
「——哈哈哈,喂喂,不觉的好笑吗?一个肮脏不堪的家伙在这里宣扬着什么言论,我都替你感到羞耻,『狡诈之鬼』,皮克路德•休尔亚德。 」
竭尽全力,从喉咙中挤出话语,话语弹跳着,一次又一次的撞击着现场每个人的心脏。
没有人说话,气氛变得诡异而奇妙。
「你不会真的自视甚高吧?你这无耻,低贱的逃兵。」
再次口出恶言,而这次,皮克路德的脸庞,第一次扭曲。
啊,就是这样,这便是转机。
「你不会忘记了,你那狼狈而又猥琐的丑态了吧?」
就像是要阻止我继续说下去,他半举手臂,皮克路德面无表情的望向这边,随后,原先被菲丽丝命令退下的士兵将我与她围在了一个由人围成的圆圈之中。
又一个身影缓缓浮现。
果不其然,那是巴尔费德。
依旧挂着一副和善的笑容,他轻拍着双手。
「哎呀,真是让我看了一出好戏啊,皮克路德。没想到,这么快就按耐不住了,这不像你啊。」
没有回话,皮克路德只是望着这边。
「哎,这可真是太有趣了,你说对吧,菲丽丝•路斯尔德?好好看看吧,这就是你为其效命的长官,他可是把你,当做猴来耍呢。」
眼中是掩饰不住的动摇,菲丽丝直直地看向皮克路德。
「啊,反正也要做的,就顺便这样做吧,那么,抱歉了菲丽丝•路斯尔德,请你为了王国,在这里,去死。」
从一开始的沟鼠物语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